第271章 下克上者 (第2/2页)
下克上这种事情,在如今都不遑多见,二人自然有所防备。
但他们防备再多,却架不住四周敌人太多。
王守文反应神速,连忙叫嚷道:
“朱淮!某待你不薄,你就是如此报恩的吗?!”
乱枪刺来,王守文与吴煨为躲避枪丛而滚落马背。
朱淮沉默不语,待到阵中惨叫声断绝,他这才推开面前的兵卒,走到了阵中。
王守文、吴煨及百余名天平老卒死状凄惨。
王守文被人用斧头剁了首级及四肢,吴煨也被剁去了首级。
瞧着二人身首异处的模样,一手组织起来此次事件的朱淮却直冒冷汗。
他不是惧怕二人化作厉鬼找自己报仇,而是惧怕身边的这些人。
今日这群人能为了活命而杀王守文、吴煨,明日是否也能为了活命而杀自己。
想到这里,朱淮咽了咽口水,强装镇定道:
“好了,派人将此二贼首级送出城去,交给裴使相!”
“是!”
几位都将纷纷应下,随后派遣精骑将王守文、吴煨的首级送出城去。
“使相!!”
消息与首级送抵裴休面前时,不过寅时(4点)四刻。
裴休披着披风走出牙帐,随后便见昭义军节度使毕瑊向他走来,身后还跟着几名甲兵。
“使相,大喜啊!”
“城内叛军左厢兵马使朱淮拨乱反正,诛杀王守文、吴煨二贼及昔日叛卒,乞请投降!”
“王守文死了?”
虽然早有预料,但当事情真的发生时,裴休还是有些不敢置信。
不过片刻后,他就反应过来,检查了王守文和吴煨的首级,又派人去天平军请与其有关的兵卒辨认。
待消息确认并回禀后,却已经是辰时(7点)了。
“使相平定二贼,至尊若知晓,必然欣喜!”
面对讨平二贼的喜讯,所有人十分高兴祝贺裴休,裴休却道:
“朱淮此人,昔日在河中与其嫂通奸而谋害其兄,杀其子侄,故此投入死牢。”
“而今又杀其恩主王守文、吴煨,可见其心计阴狠。”
“若是将其招抚,日后不免生出祸事。”
“老夫欲假意接受叛军投降,令叛军诸将杀朱淮而自证,诸位以为如何?”
裴休的转变令众人始料不及。
原本的祝贺声也渐渐冷落下去,不知道该如何回答。
见状,裴休抚了抚长须道:“诸位无需表态,此事全由老夫操办,各部兵马只需听从调遣便是。”
诸将闻言,纷纷作揖应下,随后依照裴休所言调遣兵马。
午时,裴休率六万大军兵临濮阳城下,派出轻骑示意接受朱淮投降。
朱淮得知消息,当即率领城中不足两万兵众出城投降。
官军趁势接管了濮阳城,而朱淮及其左右“有功”将领,分别被带到了裴休面前。
“罪将朱淮,参见使相!”
“参见使相……”
望着前来投降的三人,裴休笑着抚须道:“此次官军能收复濮阳,朱使君功不可没啊。”
“朱使君?”朱淮错愕抬头,却见裴休笑道:
“朱使君诛杀王守文、吴煨有功,老夫已经向朝廷请表尔为河中隰(xí)州刺史。”
朱淮本就是隰州人,如今得知自己即将成为隰州刺史,几乎隐藏不住心中高兴。
“多谢使相!某日后定当为使相肝脑涂地,万死不辞!”
朱淮将腹中为数不多的学识搜刮出来,只为换得裴休欣赏。
裴休眼底闪过寒芒,显然是想到了王守文和吴煨这两个人的下场。
但他隐藏的很好,慈善笑着说道:“我已在帐中设宴,劳请朱使君及几位将军共往。”
“是!”朱淮激动带着几名叛军将领走入帐内,而帐内也并未有什么埋伏。
席间推杯换盏,本就高兴的朱淮,很快便酒兴上头,被众人灌醉。
裴休令人将其送往营中一帐内休息,随后留下没怎么被灌酒的叛军将领。
眼见朱淮走了,裴休这才放下酒杯,惋惜说道:
“诸位高义,老夫在此敬诸位一杯!”
几名将领本就是胡人和平民出身,哪里懂得什么礼节,当下只能双手端起酒杯回敬。
“朝廷的旨意不日便来,诸位好好享受这几日吧,日后恐怕……唉!”
裴休这话让众人忍不住发颤,其中一人着急问道:“使相这是作甚?”
“嗯?”裴休佯装不解,皱眉道:
“不是诸位承担罪刑,以此推举朱使君为首功吗?”
“什么罪刑?”
“对啊,我们不是一起杀的王守文和吴煨吗?”
“使相不封赏我们也就罢了,为何要让我等承担罪刑?”
“我?”面对诸将指责,裴休指了指自己,一脸茫然,随后拿出一封书信道:
“这不是诸位所说的吗?”
书信被兵卒传给诸将,尽管诸将中识字的并不多,但还是有那么一两个识字的。
将书信接过后,他们这才得知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原来是朱淮在投降书上做了手脚,将造反的罪名都推到了他们头上,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无辜之人。
正因如此,朱淮才得到了使君的官位,而他们不仅什么都没有,还要被论罪流放黔中。
得知情况,众人纷纷喊冤:
“使相,我等届是被叛军裹挟,不得已参军的。”
“没错,反倒是这朱淮才是主动投军,并在河中骗杀官军!”
“使相明鉴啊!”
众人七嘴八舌说着,裴休也从原本的不明所以,变成了勃然大怒。
“混账!这朱淮竟然欺瞒我等,着实可恶!”
他掀翻桌案,怒骂过后,脸色又变得踌躇,眉头紧皱道:
“可是请表已经发往长安,这……”
“使相!”
诸将闻言纷纷跪下作揖:“请使相救我等一命啊!”
见状,裴休迟疑后叹气道:“老夫也无可奈何,诸位……这……唉!”
诸将瞧他这般模样,顿时心凉了半截。
“使相,其实还有一个办法……”
忽的,站在裴休身后的一名儒生站了出来,看其地位,应该是裴休麾下幕僚。
诸将闻言,眼睛闪过精光,期盼看向他。
裴休闻言也是错愕道:“还有什么办法?”
“这个办法就是……”幕僚停顿片刻,紧接着扫视几位将领,末了才道:“死无对证!”
“这……这是什么说法?”
几名将领明显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,幕僚无奈,只能解释道:
“诸位只需要统一证词,言朱淮是作乱元凶之一,准备诈降突围,随后被诸位镇压,如此便能解释前番请表了。”
“不仅如此,诸位也能洗刷冤屈,甚至能得到官职……”
相比较前面那句话,后面这句话更让几人动心。
几人对视一眼,纷纷看向裴休,随后下跪作揖道:“今夜劳请使相出手帮助我等!”
“老夫……这……”
裴休支支吾吾,仿佛没有主意的小老头般。
众人无奈,只能将目光聚集幕僚身上。
幕僚见状,当即开口道:“今夜我与使相将前往濮阳城内休息,此间事情,我等也是明天才知晓的。”
众人眼前一亮,而裴休见状也急忙离开了帐篷。
裴休走后,诸将齐聚一处,只需眼神对视,便了解对方想法。
他们沉默走向朱淮休息的牙帐,帐帘掀开后,榻上的朱淮还呢喃了几句,随后紧了紧被子。
待到他感觉不对,缓缓睁开眼睛时,几名将领已经将他围到中间。
“你们干嘛!”
“狗东西,竟然敢骗我们!”
“按住他!”
“你们干什么?!”
朱淮语气带着惊恐,而几名将领却手脚并用将他按住,最后在朱淮绝望的目光中,一人举起斧头,朝他狠狠劈下。
“噗嗤……”
猩红的鲜血溅满帐篷,帐篷不远处的裴休见状颔首,随之转身离去。